Long Stay 長期居留

Chapter. 04

 

 

終於等到難熬的期末考結束之後,學期也就真正的接近尾聲了。看著宿舍裡的其他同學忙著整理行李──有些人是要滾回家過暑假、有些人則是決定搬出宿舍,在外面另外租房子展開自由的新生活──,劉永才卻只是想著:時間過得可真快,跟鄭大賢當室友的日子不知不覺的也就這麼過了一個學期……其實也沒有自己原本想像中的糟糕嘛。

 

當初他看見鄭大賢帶著大包小包出現在自己寢室門口時的那種驚嚇感,大概就跟看見要來綁架自己的外星人差不了多少;現在回想起來倒是覺得滿好笑的。

老實說在這一個學期以來,鄭大賢還真是幫了自己不少忙:不只是當他的人肉鬧鐘叫他起床,好幾次要洗衣服的時候也總是會幫他把髒衣服一併抱去洗、然後再不辭辛勞的幫他把衣服烘乾了之後抱回寢室;就更別說那些投洗衣機和烘乾機的零錢了,劉永才自己試著回想時都數不清究竟欠了他多少錢。

 

其實真的不是劉永才懶惰邋遢或是糊塗不記事,只是當有一個人都這麼理所當然的替他做好了一切事情,那麼本來既不懶惰也不糊塗的劉永才就也只好變得又懶惰又糊塗了──

 

人果然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最後,他毫無悔改之意的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由於暑假即將展開,鄭大賢動手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間裡到處散落的、兩人在這一學期裡累積下來的雜物和垃圾。然而卻看他的室友劉同學老神在在的坐在書桌前,用筆記型電腦看著前幾天足球比賽的high lights,還時不時振奮的握起雙拳、或是惋惜的拍著大腿嘆氣;總之看起來是絲毫沒有要準備遠行的動作。

 

於是他終於忍不住試探性的開口問了:「永才啊,你……

……什麼時候要回去家裡啊?」

 

劉永才的種種動作戛然而止;鄭大賢頓時不禁緊張起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然而對方只是轉過了椅子,一臉認真的注視著他,表情倒也不像是生氣發火的樣子。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著。

 

鄭大賢看著看著,越發的覺得其實劉永才與其說是在凝視著自己,倒不如說是在放空或是發愣還要更貼切一些。

 

突然,劉永才開口:「大賢笨蛋,我們去吃飯吧。」

「我餓了。」

 

完全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鄭大賢卻只是在看了下時鐘、確定這個時間學生餐廳已經開始營業了之後,就點了點頭。

「喔,那就走吧。」其實他也覺得這話題轉換得挺莫名其妙,但還是這麼答應了。

 

看著劉永才默默的轉回身關掉看足球比賽的網站,然後闔上了筆記型電腦;鄭大賢隱約覺得有什麼事情怪怪的,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熱音社一年一度的大事件──社遊,就舉辦在剛放暑假不久的七月初。幾個熱音社元老級的人物,跟著一票熱血的大學生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首爾近郊的一片露營區;三天兩夜的野營出遊當中,各種精心準備的遊戲、活動、表演都很順利的一一進行。

 

劉社長和他手下的一干幹部們多日來絞盡腦汁、辛勤籌畫的苦心,總算是有了個圓滿的結果。

 

 

劉永才滿意的看著人群前圍出來的一小片空地上、先前搭起的臨時小舞台,戲劇組正在上演著先前他和鄭大賢練習過的那齣搞笑的狗血愛情反轉劇。讓他有點意外、卻又不是真的那麼意外的是,鄭大賢表現得非常好──尤其是有幾段即興發揮的台詞,他甚至連釜山方言都用上了,頓時獲得了台下滿堂的大笑聲和掌聲。

 

再次聽到從鄭大賢口中冒出釜山方言的時候,劉永才才突然驚覺──其實已經好久沒有聽那人說自己家鄉的方言了吧;明明學期剛開始的時候,鄭大賢剛從釜山來到首爾,還不太習慣說首爾話,說話時老是會冷不防的蹦出幾句方言的……那時候的自己還老是笑他是「釜山土包子」呢。然而卻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鄭大賢不再說釜山的方言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說得一口符合他S大學生的閃亮身分、以及一張俊俏臉蛋的流利標準的首爾話。

不知道的人恐怕還會以為他是哪裡來的貴族公子哥呢。

 

劉永才有些恍惚的想著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為止,鄭大賢的轉變:一開始那頭黑到發亮的短短頭髮、那身永遠不變的一件單色T-shirt配一條牛仔褲的穿著打扮;到現在留得稍長了的頭髮,還染成了劉永才說過覺得好看的亞麻棕色、衣著打扮還是同樣簡單,但卻善用了一些重點的小配飾,讓本來就長得好看的鄭大賢整個人看起來變得更加出色。

……是不是可以有點過分的說,鄭大賢身上的這些改變,其實都跟他劉永才有關呢。

 

搞笑短劇的最後一幕,結束在男主角發現原來女主角是「他」不是「她」而倒地吐血;之後男一、女一,和以男二號鄭大賢為首的全體演員們都從佈景後回到了舞台上,拉起了手,在觀眾們的大笑歡呼及鼓掌聲中一鞠躬謝幕下臺。

 

不得不說,鄭大賢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傢伙,不僅只是因為長得一副出眾外貌的關係;而是那人天生就有種能夠吸引別人視線的特質。而且實際相處之後更是會發現,那人除了極具幽默感以外,個性也算是挺溫和、好相處的那種。估計在這次的表演過後,鄭大賢這個新加入的社員在社團裡的人氣會急劇上升吧……畢竟連方容國這種喜好難以捉摸的傢伙,都被他那段神來一筆的釜山方言給逗笑得差點岔了氣,還拍著大腿、扯著他那簡直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似的嗓子直嚷嚷著「這小子太搞笑了,等等一定要介紹他讓我認識認識」。

 

劉永才邊想著,一絲微笑就不自覺的浮上了嘴角。他看著演員們魚貫的繞從佈景後面走回他們先前簡單佈置的「後台」,一個一個的和參與演出的幹部、社員們說著「辛苦了」之類的話。

 

鄭大賢在還離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眼尖的看見了他,立刻像是看到主人的小狗一樣、眼睛都亮了起來,硬是超前了走在前面的幾個人,小跑步著朝劉永才跑來。

一路跑到了他面前,也不說話,只是逕自彎彎著一雙漂亮的眼睛,抿著嘴唇對他笑;劉永才頓時就莫名的覺得有點心慌。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是他就是知道對方是在期待著自己的稱讚──鄭大賢那模樣,根本就和一隻期待著主人摸摸頭的大型犬類沒有兩樣。

 

「呃……」也不知道自己幹麼緊張得直吞口水。

 

……哦、做得好啊,我們大賢。」

因為對方看起來實在太像一隻可愛的黃金獵犬之類的東西,劉永才甚至還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

 

而鄭大賢就為了那一句「我們大賢」瘋了──本來就因為短劇演出成功、得到相當熱烈的反響而高昂的情緒,這下更是一下子飆升到了最高點。他咧開嘴,笑得無比燦爛,看著眼前劉永才有點害羞的胡亂飄移著視線、就是不肯直視自己,鄭大賢就笑得更是歡快。

他扯下了自己頭上為了演出笨拙的癡情傻子男二號、而戴上的黑色貝雷帽,戲謔的往對方頭上戴去。

 

「呀!……幹麼啊你……

劉永才雖然是鼓起臉頰抱怨著,卻倒是難得乖順的沒有阻止他幫自己拉好帽邊;一頭染成淺金色的頭髮只露出了柔順的長長瀏海,配上白皙的皮膚和有著可愛baby fat的雙頰,讓鄭大賢的心跳幾乎失速。

 

「好看啊。」他回答,然後在那人回復到常態、要開始發火之前,朝他比了個手勢,胡亂甩了句:「Yo, peace!

然後就蹦著歡騰的步伐飛快的開溜了。

 

劉永才頓時萌生一股想狠狠揍鄭大賢腦袋的衝動。

為了壓抑那股殺意,他站在原地無語了片刻。

 

……pabo啊、pabo,鄭大賢……

──剛剛是不是不應該稱讚他的啊?只是說了句「做得好」,至於這麼得瑟嗎,這小子。

 

他在心裡碎碎唸著,手卻不自覺的拉了拉、戴好頭上那頂鄭大賢剛剛替他戴上的黑色貝雷帽。

 

 

 

 

 

 

 

 

最後一個晚上是野外宿營向來的重頭戲──營火晚會。

 

在晚會開始之前,因為遍尋不著劉永才的蹤影而焦躁不安的鄭大賢,終於在營地另一邊的某座帳棚門口找到了已經失蹤了大半天的劉總召。而劉永才那時正捧著小鍋子,坐在營帳門前的草地上,呼哧呼哧的吸進一大口熱騰騰冒著白煙的泡麵;原本一個人吃得正香的他,看見鄭大賢突然從烏漆媽黑的夜色中出現,差點沒嚇得他把嘴裡的麵條都給噴到面前的草地上。

 

「你跑哪去了?」鄭大賢走到他身邊,皺著眉蹲下,順便伸手幫被拉麵熱氣嗆得直咳嗽的劉永才拍了拍背。

「這是晚餐?……怎麼現在才吃?」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又面臨對方一連串的提問,劉永才埋怨的朝那害自己嚇得嗆到的傢伙瞪了一眼,才開始慢條斯理的回答:「之前約好要送晚會的音響器材過來的廠商那邊,今天早上說出了點問題……一直到剛剛都在忙著處理這件事呢。」

 

鄭大賢看著對方被麵條塞得鼓鼓的臉頰──肯定是餓極了吧──,忍不住有點心疼的說:「辛苦你了啊。」

 

氣氛突然之間變得太過溫情,讓劉永才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呃,沒有啦……這也是總召本來就該做的事情啊,要讓活動順利的進行、大家玩得開心最重要嘛。」……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根本是語無倫次了。

 

胡亂扯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話之後,兩個人又沉默了下來。即使是吃貨如鄭大賢,在這時候也不會可惡到去搶劉永才的食物;但是有個人坐在一邊默默的看著自己吃飯、而且那個人還是每次兩人一起去餐廳吃飯時,總要搶他盤子裡的菜的鄭大賢,今天卻沒有絲毫動作,這反倒讓劉永才感覺渾身不對勁。

 

受不了這麼憋悶的氣氛,於是他硬是丟了句話:「呀,就算你求我也不會分給你的喔。」

然後還很故意的發出惱人的響亮「囌嚕嚕」吸麵聲。

 

原本還正在想著「我們永才實在是太辛苦了」、想得眉毛都微微打起了結的鄭大賢,這下倒是輕易的就被那人幼稚的舉動給一下子逗笑了。

「噗哧!」他又笑彎了眼,用一隻手屈起成拳的靠在唇前。

 

「是、是、是,你安心的吃吧,不會跟你搶的。」他語氣帶笑,很是寵溺的回答,「你要是吃少了、瘦了,我還要操心呢。」

 

──誰要你操心啊。

但是由於自己也覺得這種話,聽起來實在很像是那種傲什麼嬌的人種才會說的話,於是他只是在心裡暗暗的咕噥而已。

劉永才用鼻子哼了一聲。

 

過了一會,劉永才的肚子也填飽了,晚會也差不多要開始了;他和鄭大賢兩個人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鬥著嘴聊天,一邊閒閒的往營地中間的空地走去。這時候的空地中央已經升起了熊熊的營火,讓人光是看著心中就隱隱的興奮了起來。

 

一到了場地,劉總召就又被找去check器材什麼的,把鄭大賢趕去在營火邊找了個好位子坐下之後,他就又匆匆的忙碌去了;好不容易把事情都打理好,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時,晚會的表演節目也已經進行到了一半。劉永才在火光搖曳中,悄悄的摸到了坐著的一圈人中較稀疏的地方,硬是擠了個位置出來。

他旁邊坐著的正好是崔準烘;小學弟雖然是手長腳長的一個大個子,但還是很乖巧的盡可能壓縮了自己的體積,往旁邊讓了讓。

 

晚會的環節正好進行到讓社員們即興表演的部分,一天下來奔走照料各個細節的疲憊、再加上此刻舒緩安靜的木吉他彈奏聲,劉永才不知不覺的就頭一歪、靠在崔準烘身上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劉永才因為自己左邊腹側持續遭受到小小的撞擊,而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他瞇著眼一看,崔準烘這小破孩不知道突然間發什麼瘋,一直用手肘偷架他拐子不說、還故意裝得沒事人似的,視線逕自看向營火的另一邊、和他們隔了幾個人遠的地方。

 

不過,他對這個有著一頭小天使一樣金色捲捲頭髮的小學弟向來就生不起氣,更何況讓人發現自己竟然在晚會中睡著,那也是滿尷尬的一件事……於是被撞醒之後,劉永才也只是揉了揉眼睛、發了下呆,然後在意識漸漸恢復清明之間,他不禁好奇起了在耳邊迴盪的好聽歌聲是從誰而來;於是他就也跟著朝崔準烘正看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唱歌的人是鄭大賢。

 

難怪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隱約的覺得這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只是儘管一直都知道鄭大賢在社團裡跟自己一樣是擔當主唱的位置,但是他卻竟然從來不曾注意到,原來鄭大賢有著這樣的好歌喉。不動聲色的張望了一下,劉永才卻發現圍著營火的大家臉上只有沉醉於美好音樂的神情,而沒有一絲半毫的吃驚。

他一直到這時才猛然意識到,原來自己過去對鄭大賢竟然是這麼的忽視。

 

明明應該是那個人在這座陌生的大城市裡,最熟悉也最親近的一個人,但事實上劉永才對他付出的關心卻是如此少得可憐。

 

劉永才突然的就想起了前些日子,社團裡也有幾個組了樂團的同學在問鄭大賢願不願意加入他們、擔任樂團的主唱的事;那時聽到消息他還不以為然的哼哼了兩聲,挖苦了鄭大賢幾句「我們社裡還真是沒有人才了啊」之類的話。

現在想想,他簡直想把自己那條毒舌給打個死結算了……就連熱音社裡的其他人都對鄭大賢的歌聲有著這麼高的評價,然而自己卻是從來也不關心。

 

──好像真的有點過份了呢。

劉永才第一次深切的反省起自己這段時間以來,對待鄭大賢的種種惡毒行為。

 

待他從些許的自我厭惡中再次回過神來時,鄭大賢已經唱完了先前那首英文歌曲,在大家起鬨的高喊encore之下,他靦腆的笑著說:「……那我就再唱一首,我個人很喜歡的歌。」……

 

 

不知道什麼原因為什麼我變了

想了很久

 

自從我遇到了你我好像變了

變了很多呀

 

聽得到這首歌嗎

 

 

當前奏一從鄭大賢撥動琴絃的指間流洩而出,劉永才立刻就知道這是哪一首歌了──大概全大韓民國的人也都是如此吧。才在心裡暗想「這人也還真會挑,這可是把妹經典啊」,下一秒,鄭大賢就突然朝他的方向轉過了頭來。兩人的視線不期然對上的瞬間,劉永才的腦袋一下子都空白了。

他就這麼傻楞著,聽著鄭大賢對他唱歌。

 

 

真的很感謝你 oh baby

你是如此地美麗

 

無法移開視線在我眼裡只能看見你

我只想繼續看著你

 

oh 真的

 

 

直到那人唱完了一段副歌,低下頭刷著和弦彈奏間奏,劉永才這才大夢初醒一樣,尷尬的垂下視線、揉了揉鼻頭。鄭大賢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那種好像可以穿越過任何事物、只專注的凝視著他一個人的眼神,讓劉永才又一次的慌了手腳。

 

──總覺得心裡的那條界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越來越模糊了;就連一開始討厭那人的初衷,也都快要記不得了。

這大概才是真正讓他慌亂無措的原因。

 

劉永才下意識的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薄外套──然後他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剛剛從帳篷走來晚會場地的時候,他明明就沒有帶著外套出來啊、更何況,他帶來的衣服裡也沒有這種黑色的連帽薄外套。

……那身上的這件外套又是打哪憑空冒出來的?……

 

他推了推身旁正專注的聽著鄭大賢彈奏吉他的崔準烘,「哎哎,」

 

崔準烘不太樂意的轉過頭來看他。

「幹麼啊,哥──」他拖長了尾音,不怕死的也推了推劉永才。

 

幸好身為哥哥的對方現在並沒有心情跟他計較,「我說啊,準烘,這件外套是哪裡來的?」

他指了指披在自己身上,剛好合身的黑色外套。

 

「哦、這個?」崔準烘看來有點錯愕。

「剛剛從那個方向傳過來,說是要給哥你的。」

 

他說著,伸出手指往自己身旁、不是坐著劉永才的另外一邊比了比。「我還以為是人家要還給哥的呢,所以看你睡著了就直接幫你披上了。」……

 

崔準烘的話還沒有說完,少年的嗓音在耳邊像隻活潑的小麻雀似的吱吱喳喳著,然而劉永才卻是聽得左耳進右耳出。他看向了崔準烘指著的方向,從他這裡數過去,隔著兩三個人之外的地方坐著的人是鄭大賢。

 

由於露營區是位在遠離都市的鄉下地方,即使是在夏天,晚上也還是有著絲絲涼意;又加上他和崔準烘是坐在離營火比較遠一些的地方,像他剛剛那樣睡著了、如果沒有這件外套的話,還真的很有可能會著涼。

 

劉永才想著想著,就有點走了神;他屈起了一雙腿,抱著膝蓋,然後把臉埋進了自己的雙臂之間。隱約的可以聞到外套上淡淡的香氣,而且還莫名的有種熟悉感,於是他皺著鼻子又仔細的嗅了嗅──

應該在哪聞過這個味道吧。他試著回想。

 

突然之間,他就想起了每次鄭大賢「順手」幫他洗了衣服、從烘乾機那裡抱回來之後,他的衣服上好像就是這麼個乾淨柔軟的淡淡香味;還有每次當鄭大賢靠他很近很近的時候,他也總是好像會聞到像這樣的香氣。

 

──而且,劉永才倒是很確定鄭大賢的衣櫃裡就正好有一件像這樣的,黑色的連帽薄外套。

 

 

 

 

 

 

 

 

在快樂的社遊畫上完美句點的那一天,帳棚都收得差不多了之後,看了看周圍好像也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了;於是鄭大賢就偷偷的把崔準烘給拉到了角落。

 

「大賢哥……?」

小學弟露出了懵懂又天真的困惑眼神,但還是乖乖的任學長抓住了胳膊拖著走。

 

鄭大賢停了下來,無比認真的看著他。「準烘啊,我想問你,」

「永才……他家裡的狀況……?」

他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雖然對面那位哥問得顛三倒四又毫無章法,不過崔準烘小朋友倒是很有慧根,一聽就理解了鄭大賢正糾結著問不出口的問題。

「哥,你是想問,為什麼永才哥暑假也不回老家嗎?」他眨著一雙小兔子一樣清澈的大眼反問。

 

呃,其實鄭大賢本來還真不知道劉永才暑假也不打算回老家這件事……他就只是想問問,怎麼都已經開始放暑假了,那傢伙看起來都還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沒想到,竟然還就這麼給他誤打誤撞的探聽到了更深入的內幕。

「喔……嗯,對啊。」他咳嗽了一聲,含糊的應聲。

 

崔準烘眨了眨眼,鼓著臉頰考慮了一下這能不能說;不過這位哥也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秉持著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已經追了永才哥整整一學期的大賢哥──沒錯,在小學弟眼裡看來,這事情就是這麼的簡單明瞭並且顯而易見──,再看看大賢哥那誠摯的眼神……

應該,可以說吧?

 

這麼想了之後,他才緩緩的開口:「永才哥啊,在剛上大學的時候就和家裡人坦承出櫃了。」

崔準烘一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拋下了這麼個震撼彈,鄭大賢頓時就懵了。

 

「從那之後,永才哥的爸爸就一直很不諒解;哥又是個硬脾氣的,索性開學後就直接把自己的家當全搬來了宿舍。」

「之後好像就沒再回去過了;不過放長假時伯母都會來學校看哥,大哥也常常來找他。」……

 

鄭大賢沉默的聽著,一直到崔準烘一股腦的把劉永才的家世背景都對他交代清楚了,他也還是咬著嘴唇不發一語。

 

他一直以為,以那個人性格裡毫不掩飾的傲氣,怎麼說劉永才也應該是個被家人放在手心裡呵護、照顧得妥妥貼貼,從小就高人一等的天之驕子。事實原來卻不是他想的那樣;劉永才的那身傲氣除了是與生俱來的,還更是他骨子裡的反叛、和內心裡的寂寥助長而來的。

 

自從上了大學、毅然離家之後,就沒有再回過家的劉永才、硬脾氣,不惜跟老爸鬧翻也不願再隱瞞自己性向的劉永才,想必搬出來之後也是不怎麼樂意再接受家裡的資助吧。

那麼也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即使同年級的同學們都在脫離懵懵懂懂的小大一新鮮人時期之後,紛紛搬出宿舍,可他卻還是寧可選擇住在條件其實並不十分優良、但是費用卻相當實惠的學生宿舍裡;以及為什麼劉永才向來那麼重視成績:曾經鄭大賢還覺得奇怪,這傢伙明明怎麼看都像是隻自由的靈魂,為什麼卻會為了期中期末考,把自己給折磨得要死要活?……現在他才終於明白了,原來劉永才其實也是個相當務實的人──不為別的,就為了系上總成績前三名能得到一筆為數不小的獎學金,他在累死自己以前都得拼了。

 

鄭大賢不得不佩服他這簡直可以跟全世界對抗似的勇氣。

但卻更是心疼隨之而來,劉永才必須承受的種種壓力。

 

……「那我今年暑假也不回釜山了。」

沉默了一會,他突然開口。

 

「啊?」崔準烘一臉莫名其妙的看他。

「哥你之前不是才在說,想回釜山去看海嗎?」

 

鄭大賢靦腆的搖著頭,笑了笑。

「其實看海也不是那麼重要,……我想要多陪陪他。」

 

一到放暑假,宿舍裡的學生們就像平常被關在籠子裡的鳥,終於等到籠門打開的時候一樣;儘管平常嘴上淨是說自己家裡的老爹多兇又多嚴厲、老媽子又是多麼嘮叨多麼囉唆,可事實上還不是一個個都迫不及待的提著大包小包,趕著客運火車飛機各種交通工具,想方設法的滾回了自己老家去。

那麼到時候,面對著平常鬧哄哄、現在卻空蕩蕩的宿舍,劉永才一個人要有多寂寞啊。

 

而鄭大賢是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崔準烘聽了他的解釋之後,瞪大了雙眼。

「嘩──哥,」

 

「大賢哥真是個帥氣的男人。」

小子豎起了兩隻大拇指,用軟軟糯糯的少年嗓音讚嘆著。

 

鄭大賢笑得更是靦腆。「哎一古、胡說什麼。……

 

帥不帥氣他是不知道;總之他就只是想待在劉永才的身旁,就算是讓他有點煩,但是總也好過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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