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 Stay 長期居留

Chapter. 02

 

 

老實說,劉永才討厭鄭大賢的理由非常簡單:他就是看不慣那個曾經把某重要部位捅進他身體裡,搞得他又痛又爽、心情萬分糾結難受的傢伙成天在眼前晃;再說,雖然他的性向在認識的人之間早就不是個祕密,可他也還沒思想開放到覺得自己找炮友的事也可以不是個祕密……

 

總之他就是巴不得再也不要看見那個混帳釜山人;只要一想到從此自己要跟鄭大賢生活在同一個校園裡,就讓劉永才覺得彆扭得有如芒刺在背、如坐針氈。然而往往事與願違,自從鄭大賢進入S大之後,基於各種非人為以及人為的因素,劉永才不得不幾乎整天跟他黏在一起──

 

非人為:例如S大那缺乏鑑別度(這是劉永才個人的意見)的轉學考試、又例如S大的男生宿舍是四人一房,雖說他這一間是缺一個人沒錯,但是整個經濟系上缺一人的房間也絕對不只他這間……偏偏鄭大賢就是會被樓長塞進他這一間寢室來。

而人為因素則是:鄭大賢也加入了熱音社。於是他連系上以外的最後避難所都被剝奪;還有,在一切的校園生活中,鄭大賢都以神似一塊撕不掉的痠痛貼布似的樣態死纏著他。

 

然而鄭大賢畢竟是轉學生,雖然是轉自相同的科系,但不同的學校在課程的安排上還是有些許的不同,例如某些課程S大在一二年級時就已經排為必修課程、而他在原來的學校卻還沒有修過,於是他還是得回頭去修完那少數的幾門課程;而這也是一開始劉永才認為少數可以「擺脫」他的時刻──但鄭大賢會被他形容為「撕不掉的酸痛貼布」,這可不是劉永才在含血噴人。

 

 

「啊,永才,」朋友A往他身後張望了片刻,然後一臉奇怪的問:「大賢沒跟你在一起啊?」

 

劉永才的嘴角不禁就僵硬了片刻。──到底是誰說老子後面就一定要跟著那個混帳釜山小子?

 

「喔……沒有啊。他去上經原了。」經原,經濟學原理。

這裡要說明一下,不是他自己想要記住鄭大賢的課表,而是幾個星期下來,他實在是被其他人問到不想記也不小心記下來了。

 

不得不說,「人帥真好,人醜吃草」;鄭大賢那小子在系上還真是莫名其妙的受歡迎──事實上不只是在自己系上,他根本是走到哪都吃香。

……明明不過是個老是傻笑,話也不算多,皮膚黑得要命,還時不時會蹦出個幾句方言來的釜山土包子啊。

 

「那等大賢下課了,我們再一起去吃飯吧!」平常在系上跟他也算交情不錯的朋友A豪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從包裡拿出了筆記型電腦跟耳機,準備在等待的期間先在系館做做報告。

 

劉永才當然也說不出「我們就別等他了,先去吃飯吧」這樣子冷酷無情的話。向來口齒伶俐的他竟然就這樣一時失去言語的傻站在那,看著朋友A打開了電腦C槽裡的檔案,一臉認真的開始敲起了鍵盤。

 

 

甚至是連到了期中考前,劉永才向來會和系上幾個比較要好的朋友一起組成的讀書小組中,都硬是多出了一個叫做鄭大賢的傢伙──

 

起因是朋友B無心的一句提議:「永才啊,你跟大賢不是很要好嗎,把他也一起叫來吧。」

 

然後此話一出立刻就引起了無數熱烈響應:「說的也是啊,大賢雖然是轉學考榜首進來的,但畢竟也是初來乍到嘛,可能還不太習慣的。」

 

「啊,對嘛對嘛,跟我們一起讀書對他也會很有幫助吧。」

 

「永才啊,明天跟大賢一起來圖書館吧。」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案了,劉永才根本連個「不」字都還來不及吐,當然也就更別說要解釋自己跟那小子根本不是什麼「很要好」的關係了。

 

 

晚上回到宿舍之後,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是突然跳針了還是怎麼回事,看著坐在書桌前,左手邊放著攤開的原文書、右手邊放著使用中的電子辭典,面前還攤著一本抄寫得密密麻麻整整齊齊的筆記本,鄭大賢一個人待在寢室裡獨自努力讀書的背影,劉永才那句「呀,明天我們一起去圖書館讀書吧」就不知不覺的脫口而出。

 

然後鄭大賢回過頭來,一臉驚喜的看著他,笑著應了聲「喔,好啊」──他竟然有點不敢直視那小子簡直在發亮的明朗表情,而且還覺得雙頰有些隱隱發熱。

 

……一定是鄭大賢那頭天然黑的頭髮在檯燈的照耀下亮得太過刺眼,讓他一時之間被閃得精神錯亂了。

劉永才在心裡用這樣子不像話的理由胡亂搪塞著自己。

 

 

事實上,由於類似這樣子的事件層出不窮,即使鄭大賢的本體並不在他身邊,也總是經由其他人的言談之間與他如影隨形;劉永才已經從一開始的嘴角僵硬到後來的顏面神經失調,再進化成現在的面癱淡然了。

畢竟,打死他也不可能對別人誠實的說出有多討厭鄭大賢──那可是意味著,就連那難以啟齒的原因也可能會被好奇的友人們給探究詳細。偏偏這傢伙還好像就是吃定了他這點,又兼之不知道是臉皮特別厚,還是神經特別大條、感覺不到劉永才對他散發出強烈的「禁止接近」訊息……

 

總之他們兩個在大家眼中就是一對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呃,好朋友。

 

──該死的鄭大賢,你不只是一塊撕不掉的痠痛貼布,而且還是硬是要撕就會殘留在皮膚上、留下令人不舒服的討厭黏黏觸感的那一種。

 

但是無論劉永才在心裡多麼痛心疾首的罵,他也無力改變任何一丁點的現狀。他曾經試著跟擔任宿舍樓長的同學聊了聊關於轉學生寢室分配的問題──

 

「真是好巧啊,大賢一轉來就剛好成為我的室友……」他試探性的開口。

 

「喔,那其實也不是什麼巧不巧的……雖然你們那間寢室登記上是寫三個人啦,但實際上不是也只有你一個人在住嘛,」

「所以轉學生當然是往你那間塞啦。」樓長同學聳聳肩,一副「這沒什麼」的樣子、一派輕鬆的說。

 

劉永才頓時覺得心情無比錯雜──以前還覺得這樣等於可以自己一人獨享一間四人宿舍,說有多爽就有多爽;但想不到的是,竟然就是昔日的美好造就了他今天的悲劇。

 

一間可以睡下四個人的宿舍,即使多了一個人來瓜分,可使用的空間也都還算奢侈。因此,生存空間不足絕對不是劉永才會在意的問題。

問題是──

 

「靠!你又在我的床上幹麼!」

注意,他說的是「又」;這表示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事實上,在鄭大賢入侵他的寢室(劉永才的用語)以後,一星期之中總有個兩三天早上,他是在這樣子的怒斥聲中起床的。

 

眼前那人瞇彎了一雙濕潤又亮晶晶的眼,好看的對他笑著。

「叫你起床啊,永才xi。」

 

一大早就這麼近距離的盯著一張俊臉──不對,是被一張俊臉盯著,即使是向來將鄭大賢視為洪水猛獸的劉永才也不禁有點心猿意馬了起來。他尷尬的吞了口唾沫,「叫我起床也不用靠我這麼近吧……

他小聲的咕噥著,氣勢頓時弱了不少。

 

「喔,本來想趁你還沒醒時偷親一下的……

 

這傢伙竟然可以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險惡、卑鄙、下三濫的陰謀!

劉永才簡直是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結果還沒親到,你就醒了。」鄭大賢泰然自若的語氣中難掩一點淡淡的惋惜。

他甚至還很是疑惑的問:「這很奇怪啊,明明鬧鐘響了那麼久都還是照樣睡,為什麼我一靠近你就醒了?」

 

──這根本沒什麼好奇怪的好嗎……只要是生物都會有潛在的危機意識、感知危險的本能吧。……

然而,在心裡這麼吐槽著的同時,劉永才對鄭大賢此一疑問的回應也只不過是斜瞥了他一眼,然後從鼻孔中「哼哼」笑了兩聲。

 

 

但是就像其他事情一樣,「偷襲未遂」一次兩次的一再發生後,劉永才不僅是在生理上漸漸的疲於反應、就連心理上也逐漸的開始習慣了,早上會被鄭大賢那張過於靠近放大的俊顏給帥醒;甚至他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其實鄭大賢也是很可靠的──

 

「永才,」

 

意識迷糊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是從昨天晚上一直忙到今天凌晨三點多,才終於得以爬上床鋪的劉永才此刻壓根不想理會。

 

「永才……?」鄭大賢嘗試著再更靠近了一點。

──今天,好像有點奇怪啊;目測這距離,差不多只剩……三公分吧,再往前靠近三公分就可以BOBO到了的程度,床上的那人竟然還沒操著髒話驚醒過來。

 

但是眉頭已經皺起來了倒是。

於是他伸出手,用手指輕輕撫平劉永才在睡夢中打了結的眉毛,然後偏頭想了想──既然對方對於自己的心思向來都是清楚得很,那,還這樣毫無防備的在他面前睡得這麼死,就是劉永才自己的不對了……

 

──這根本就是引人犯罪。

嘟著嘴、鼓著臉頰,睡得那麼可愛的劉永才也是共犯。

 

(以絕對扭曲的邏輯)想通了這一點,鄭大賢立刻就將想像付諸行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的在眼前人肉感的光滑臉頰上大大親了一口,然後才心滿意足的咂吧著嘴大喊起來:「永才起來啦、該起床了喔,我們永才啊──

 

劉永才猛然驚醒過來的瞬間,他一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什麼醒來──是這個又爬上他床鋪、跨在他身上還不斷嚷嚷著製造噪音的傢伙的大嗓門,抑或是方才依稀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一閃而逝的、溫溫軟軟的觸感……

 

靠。

連罵出聲都懶得了;他突然有種感覺,好像自己其實一直都知道這種事總是會發生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吵死了……」他只是含著濃濃起床氣的一伸手就捶了鄭大賢一拳。

 

而對方也立刻就噤了聲,睜著一雙無辜的小狗眼看他。

「永才啊,你再不起來會遲到的。」

 

──那也得要你先從我身上起來才行啊。

劉永才很是頭痛的想。

 

而看他遲遲沒有回應,只是皺著一張臉用力的揉著眼睛;鄭大賢眨巴了下一雙大眼,忍不住又開口問:「永才啊,你剛剛……有感覺嗎?」

 

劉永才揉了揉眼睛,咕噥著回答:「當然有感覺啦……

突然覺得這氣氛怎麼有點古怪,他想也沒多想就又毒舌的補上一句,「……被狗咬了一口怎麼會沒感覺。」

 

還跨在他身上的鄭大賢突然就沉默了;劉永才於是有點不安的放下了原本還在揉著兩邊臉頰的雙手,忐忑的想自己這回是不是說得太過份、傷害到對方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緩過那彷彿瞬間都凝結了似的氣氛,鄭大賢卻先開口了:「哎一古──我說的感覺是……男人嘛,早上不是都特別禁不起挑逗嘛,」

「我剛剛親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感覺』?」

 

劉永才不禁感到一陣暈眩──他實在還是太小看這個傢伙了吧,這人哪有可能那麼容易就受到打擊?

……鄭大賢,你想死嗎。」他揉著太陽穴,臉色很黑的問。

 

而讓他臉色更黑的是,他好像還真的感覺到跨坐在自己身上的鄭大賢,胯下那曾經整得他很慘的東西,依稀好像似乎彷彿,起了些什麼微妙的變化……

更可怕的是,在對方無意間的些許挪動、細微的碰觸廝摩之下,劉永才也感覺到自己的下腹漸漸升起一股隱約的熱流。

 

……鄭大賢,我再問你一次,」

「你是想讓我掐死你,還是現在、立刻、馬上,從我身上滾下去?」他語氣臉色皆為百分之百不善的說。

 

「永才你要是還要先掐死我的話,會趕不及第一堂課的考試的。」鄭大賢一本正經的告誡他,然後一邊從善如流的從他身上離開、順便一骨碌的爬下了他的床。

 

劉永才翻了個白眼,抽起枕頭就往鄭大賢身上丟。然後在對方誇張的哀嚎聲中,他神清氣爽的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時間──其實鄭大賢也沒有說錯,第一節課就有考試的他時間確實並不充裕。倒也幸好有這傢伙,不然這門課的期末考他肯定會睡過頭;雖然是通識課,但是畢竟也修了一學期,要是最後竟然是因為沒有考期末考而被當掉,那也太悲劇了。……

 

他一邊在心裡默默感到慶幸,一邊下了床準備往浴室移動;突然,他發現有件事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呀,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早上有一科要考期末考?」

他問鄭大賢。

 

如果是共同的科目、或是其他系上開的選修課程那也就罷了;但是重點是,他等等要去考期末考的那門科目,分明是學生自選的通識課程啊。

 

那傢伙翹起了嘴角,「──因為,你的事我都記得啊。」

一雙好看的眼又帶笑的彎了起來。

 

鄭大賢看著他笑得好溫柔。

 

劉永才一時沒控制住自己,被那笑容給閃得恍神,「碰」的一下就撞上了浴室的門框。痛得爆了句粗口,但其實比痛還要更鮮明的感覺是羞窘──

真是令人手指蜷曲啊,鄭大賢。

 

──不過,看在叫他起床的份上,劉永才決定就先不跟他計較了;連同擅自將稱呼變親近了,直呼他「永才」、還有偷親的事……

 

既然鄭大賢喜歡,那就隨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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